林冲:江湖“山巅之城”的缔造者

林冲:江湖“山巅之城”的缔造者

面对众人拥戴下,林冲顺势成为山寨之主,也无可厚非,反正“自古帝王皆盗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是如此一来,以暴制暴,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梁山永远只能玩猩球政治。林冲方才诛杀王伦,诉诸的是公共性的价值理由,岂可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发难,而以“彼可取而代之”收场?

“我今日只为众豪杰义气为在重上头,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等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

“我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众人道:“头领言之极当。”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宾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

林冲要扶晁盖上位,不惜自揭魄力不足的短处,“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恶”,可见其诚意。

“今日事已到头,不必推却;若有不从,即以王伦为例!”再三再四,扶晁盖坐了。林冲喝叫众人就于亭前参拜了,一面使小喽啰去大寨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一面又著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林冲等一行人请晁盖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即明,非比往日苟且。学究先生在此,便请做军师,执掌兵权,调用将校。须坐第二位。”吴用答道:“吴某村中学究,胸次未见经纶济世之才;虽曾读些孙吴兵法,未曾有半粒微功。岂可占上!”林冲道:“事已到头,不必谦让。”吴用只得坐了第二位。林冲道:“公孙先名请坐第三位。”晁盖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推让之时,晁盖必须退位。”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那个及得!”公孙胜道:“虽有些小之法,亦无济世之才,如何敢占上,还是头领坐了。”林冲道:“只今番克敌制胜,便见得先生妙法。正是鼎分三足,缺一不可。先生不必推却。”公孙胜只得坐了第三位。林冲要再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都不肯。三人俱道:“适蒙头领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头领要再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三人扶住,林冲只得坐了第四位。

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吴学究做军师,公孙先生同掌兵权,林教头等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

金圣叹对林冲此段经过,给于非常高的评价:“不是势利,不是威胁,不是私恩小惠......定大计,立大业,林冲之功,顾不伟哉!”可以说,林冲就是梁山第一次政权更替的定策人,虽然排名第四,但是凭借定策之功,奠定了梁山的政治气象:梁山是江湖人的梁山,而不是一姓之私的梁山。

在此之后的小说情节中,读者可以多次看到,梁山的交椅之位,往往通过谦推,来反复确认排序的合法性,比如说晁盖救宋江回梁山后,就推让了一番;再比如宋江在俘获呼延灼之后,也是要在言辞上表达愿意退位让贤之意;最后赚取卢俊义上山后,宋江还是两次要退位让贤。这些案例,都表明梁山的权力性质是基于江湖公共性产生的,而非暴力垄断性,理论上山寨之主应由更贤能者居之,而非拥有占据。

晁盖上位后,“梁山泊近来兴旺,四海皆闻”,江湖传说是出于宋江之赐,这话既对也不对,宋江的确是救了晁盖等人性命,但是晁盖能在梁山上做出一番事业,却是拜林冲所赐。要知道在宋江上梁山之前,就有那么多江湖豪杰向往梁山,这固然和晁盖的个人气度有关,但何尝不是林冲所奠立的梁山公共性的开放政治所致?

梁山这时候就是江湖上各山头里的“山巅之城”。

下篇

《水浒传》的版本,现今主要是两个版本,一个是百二十回本,其情节底本,应该是来自民间评书艺人的众筹,最后通行本是经过多位编著者不断整理增删而形成的。另一个版本是金圣叹的七十回魔改版,金圣叹一边删改,一边带节奏点评。

因为“独恶宋江”,所以,跟着金圣叹来读,是可以读出梁山政治权斗的暗线的。在金圣叹笔下,宋江架空晁盖,不义在前,晁盖临终前给宋江挖坑,不仁在后,这或许并不令读者反感。但在我看来,晁盖实在是梁山政治传统的背弃者——将个人恩怨置于梁山公共精神之上。他在嘱托后事时时,先对宋江说了一句,“贤弟莫怪”——这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安排是不当的:“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

这完全是一道不负责任的政治遗命,试想,万一是李逵手刃了史文恭,难道李逵可以担负起领导梁山的职务吗?“此乱命也,概不奉诏”,梁山众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把晁盖的遗命当回事,这倒不是他们也设想了李逵接位这种荒唐可能性,而是林冲这个梁山政治传统的缔造者尚在,晁盖遗命,又何足道哉?

当初是由林冲扶晁盖坐正山寨之主,现在他当然也可以挑头打破晁盖的遗命效力,去扶正另一个人(当然,这样的人设是金圣叹赋予的,对勘百二十回本,发现金圣叹改写之处,处处突出林冲的作用,以下引文中对林冲加粗部分 ,皆是金圣叹之改):

宋江见晁盖已死,放声大哭,如丧考妣。众头领扶策宋江出来主事。吴用,公孙胜劝道:“哥哥且省烦恼;生死人之分定,何故痛伤?且请理会大事。”宋江哭罢,便教把香汤浴了尸首,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一面合造内棺外椁,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上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山寨中头领,自宋公明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啰亦带孝头巾。林冲却把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寨内扬起长幡,请附近寺阮僧众上山做功德,追荐晁天王。宋江每日领众举哀,无心管理山寨事务。林冲与吴用,公孙胜并众头领商议立宋公明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

且看林冲又是把誓箭供在灵前,又是挑头找到主管行政的吴用和担任名义祭司的公孙胜商议拥立宋江为梁山之主,如同选举委员会秘书长一般。金圣叹点评道:“山寨定鼎之功,实惟武师始终以之。”

次日清晨,香花灯烛,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宋公明在聚义厅上坐定。林冲(百回二十本为吴用、林冲开口)开话道:“哥哥听禀: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晁头领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岂可无主?四海之内,皆闻哥哥大名;来日吉日良辰,请哥哥为山寨之主,诸人拱听号令。”宋江道:“晁天王临死时嘱咐:'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为梁山泊主。’此话众头领皆知。誓箭在彼,岂可忘了?又不曾报得仇,雪得恨,如何便居得此位?”吴学究道:“晁天王虽如此说,今日又未曾捉那人,山寨中岂可一日无主?若哥哥不坐时,其余便都是哥哥手下之人,谁人敢当此位?况兼众人多是哥哥心腹,亦无人敢有他说。哥哥便可权且尊临此位坐一坐,待日后别有计较。”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今日小可权当此位,待日后报仇雪恨已了,拿住史文恭的,不拘何人,须当此位。”

宋江焚香已罢,林冲、吴用扶到主位,居中正面坐了第一把椅子。上首军师吴用,下首公孙胜。左一带林冲为头,右一带呼延灼居长。众人参拜了,两边坐下。

熟谙权力排序学的读者,肯定会注意到林冲举动的僭越之处,作为当时的梁山四号人物,他越过行政首脑的吴用和宗教领袖的公孙胜,在发号劝进。晁盖的仇归晁盖的仇,但是劝进的理由,林冲根本没有提到晁盖,只是认为宋江拥有四海声望,理应坐镇山寨。林冲在践行由他奠立的立贤能政治传统。

但是,宋江只是接受了吴用的折中方案。这个结果,看似是宋江不敢违背晁盖遗命,但联系到之后的情节,又会发现宋江也多次不把晁盖遗命当回事,金圣叹就屡屡提醒读者,宋江早就把晁盖遗命抛诸脑后。对于这些现象,需要为作者做一个深度缘饰(此处我只是假定作者对文本有一个圆通的逻辑,但事实上,作者们的框架,更可能是一笔糊涂账)。

如果宋江只是安于梁山做个山大王,那么晁盖的遗命确实不重要,原因之前已经交代,因为梁山的权力有其公共性传统,只要众人归心,宋江就是合法的。但问题是,宋江受九天玄女开示,将来是要“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的,如果他接受了林冲所奠立的政治传统而坐上山寨之主的话,因为权力性质,使得他将会受制于这种原始民主制,而难以一展抱负。所以,对于宋江而言,他并不是要坐上大位这么简单,而是要通过修宪改制才能大展拳脚。因此宋江上台立即做了两件事,一件事就是修宪,把“聚义厅”改成“忠义堂”,“聚义”只是一种身份关系模糊的平级模式,而“忠义”则有了上下级的伦理服从关系。另一件事则是改制,对有衔(位)无职的权力架构进行科层制改造,建立了职能分管和分层关系。

因为宋江修宪改制将梁山的原始民主制,改造成为了集权科层制,下级对上级的服从就成为制度建设的重点,在这个意义上,晁盖这个政治遗命就和宋江个人抱负,矛盾的交织到了一块。宋江要确立上下级的服从性,那他至少在表面上,对于前任的遗命就不能置之不顾。所以宋江只能暂代此位。

不过真正的麻烦,可能不在于小说的情节,而是《水浒传》作为众筹之作,众多情节难以协调:这不是晁盖给宋江挖坑,而是前作者给后作者挖坑。所以,小说到这里就要出现一个至关重要但却极为可笑的人物:

一日,请到一僧,法名大圆,乃是北京大名府在城龙华寺法主;只为游方来到济南,经过梁山泊,就请在寨内做道场。因吃斋闲语间,宋江问起北京风土人物。那大圆和尚说道:“头领如何不闻河北玉麒麟之名?”宋江听了,猛然省起,说道:“你看我们未老,却恁地忘事!北京城里是有个卢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小可心上还有甚么烦恼不释?”

为什么在为晁盖报仇为当务之急的形势下,节外生枝的去拉卢俊义上山。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宋江通过招揽卢俊义,凭借其巨大的江湖声望来抵冲晁盖的遗命效力。卢俊义是什么人物,绰号“玉麒麟”,无论财富武艺都是冠绝江湖的。他能在梁山上排名第二,要知道这是无功无禄的情况下,直接越过了拥有实权的吴用,有定策之功的林冲,以及各路朝廷降将,尤其是作为将门之后的关胜、呼延灼的。由此可想而知,作为平民的卢俊义在江湖上的声誉之隆,足可冲销晁盖遗命。这就像做企业一样,如果有一笔巨大的风险投资注入,肯定会重塑公司的制度架构。这个理由倒不算牵强,只是如何能叫卢俊义甘愿落草,实在难以转折,于是,作者不顾吃相,开启了侮辱读者智商的“咪蒙”模式:卢俊义这个大名府里身兼周正毅和杜月笙属性的工具人,因为命里犯二,不是被仆人绿,就是被强盗坑,人设以二的二次方形式开挂下跌,直到跌坐为梁山二当家,从此和秦明共同担纲梁山智商下限的哼哈二将,也被读者目为梁山的“卧龙凤雏”。

所以,《水浒传》的水平是很可疑的——至少应该是两分的,直到宋江上梁山之前,再加稍后的石秀篇,创作水平是非常高的(除了秦明这个“大聪明”),人物刻画的惟妙惟肖。但是在宋江上山之后,所涉庙堂沙场,上层精英之事,受限于作者们的阶层眼界,写出来的情节,那就跟现在网络短剧中的“龙王赘婿”差不多了。事实上,这参差不齐的创作水平也反映在我们的日常言谈间,那些朗朗上口的水浒情节,往往都截取自小说的前半段;后半段出场的人物,则是连名字都记不全。

言归正传,宋江对晁盖遗命的处置方法,就是通过引进卢俊义,举行更高级别的推让程序,来覆盖晁盖的效力。

宋江会集诸将,下山迎接,都到忠义堂上。宋江见了卢俊义,纳头便拜。卢俊义慌忙答礼。宋江道:“宋江不揣,欲请员外上山同聚大义,不想却陷此难,几致倾送,寸心如割。皇天垂佑,今日再得相见!”卢俊义拜谢道:“上托兄长虎威,下感众头领义气,齐心并力,救拔贱体,肝脑涂地,难以报答!”便请蔡福、蔡庆拜见宋江,言说:“在下若非此二人,安得残生到此!”

当下宋江要卢员外坐第一把交椅。卢俊义大惊道:“卢某是何等人,敢为山寨之主?但得与兄长执鞭随镫,做一小卒,报答救命之恩,实为万幸!”宋江再三拜请。卢俊义那里肯坐。见李逵叫道:“哥哥偏不直性!前日肯坐坐了,今日又让别人!这把鸟交 椅便真个是金子做的?只管让来让去,不要讨我杀将起来!”宋江大喝道:“你这厮!”卢俊义慌忙拜道:“若是兄长苦苦相让,著卢某安身不牢。”李逵又叫道:“若是哥哥做皇帝,卢员外做个丞相,我们今日都住在金殿里,也值得这般鸟乱!无过只是水泊子里做个强盗,不如仍旧了罢!”宋江气得话说不出。吴用劝道:“且教卢员外东边耳房安歇,宾客相待。等日后有功,却再让位。”宋江方才住了。

宋卢之间的推让,绝口不提晁盖。事实上,从程序上来看,宋江只是暂代梁山之主,又哪来让位资格呢?但是,宋江借用卢俊义覆盖晁盖遗命的盘算是成功的,毕竟宋江是诉诸于林冲奠立的政治传统。

所以,经过和卢俊义的推让,大家心照,就算确立宋江是梁山之主了。但是偏偏不巧,曾头市又跑来闹一出,于是晁盖遗命又被摆上台面。

段景住跑来,对林冲等说道:“我与杨林、石勇前往北地买马,到彼选得壮窜有筋力好毛片骏马,买了二百余匹;回至青州地面,被一夥强人,为头一个唤做‘险道神’郁保四,聚集二百余人,尽数把马劫夺,解送曾头市去了!石勇、杨林不知去向。小弟连夜逃来,报知此事。”

宋江听了,大怒道:“前者夺我马匹,至今不曾报仇。晁天王又反遭他射死。今天如此无礼,若不去剿这厮,惹人耻笑不小!”吴用道:“即日春暖无事,正好厮杀取乐。前者天王失其地利,如今必用智取。且教时迁,他会飞檐走壁,可去探听消息一遭,回来却作商量。”

对此,宋江也只能点兵讨伐曾头市。但结果不巧,恰恰被卢俊义擒柱了史文恭。

回到山寨忠义堂上,都来参见晁盖之灵。林冲请宋江传令,教圣手书生箫让作了祭文;令大小头领,人人挂孝,个个举哀;将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盖。已罢。宋江就忠义堂上与众弟兄商议立梁山泊之主。吴用便道:“兄长为尊,卢员外为次。其余众弟兄,各依旧位。”宋江道:“向者晁天王遗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拣是谁,便为梁山泊之主。今日,卢员外生擒此贼,赴山祭献晁兄,报仇雪恨,正当为尊。不必多说。”卢俊义道:“小弟德薄才,怎敢承当此位?若得居末,尚自过分。”宋江道:“非宋某多谦,有三件不如员外处: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员外堂堂一表,凛一躯,众人无能得及。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众兄弟不弃,暂居尊位;员外生于富贵之家,长有豪杰之誉,又非众人所能得及。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众,手无缚之力,身无寸箭之功;员外力敌万人,通今博古,一发众人无能得及。员外有如此才德,正当为山寨之主。他时归顺朝廷,建功立业,官爵升迁,能使弟兄们尽生光彩。宋江主张已定,休得推托。”卢俊义拜于地下,说道:“兄长枉自多谈;卢某宁死,实难从命。”吴用又道:“兄长为尊,卢员外为次,皆人所伏。兄长若如是再三推让,恐冷了众人之心。”原来吴用已把眼视众人,故出此语。

只见黑旋风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拼命,跟将你来,众人都饶让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让来让去假甚鸟!我便杀将起来,各自散火!”武松见吴用以目示人,也上前叫道:“哥哥手下许多军官都是受过朝廷诰命的:他只是让哥哥,如何肯从别人?”刘唐便道:“我们起初七个上山,那时便有让哥哥为尊之意。今日却让后来人。”鲁智深大叫道:“若还兄长要这许多礼数,洒家们各自撒开!”

到此处,是林冲最后一次参与权力更替了。众人通过起哄的方式,推翻了晁盖遗命。在此之后,宋江又和卢俊义相约展开了战功竞选制:

说宋江不负晁盖遗言,要把主位让与卢员外。众人不伏。宋江又道:“目今山寨钱粮缺少,梁山泊东,有两个州府,却有钱粮:一处是东平府,一处是东昌府。我们自来不曾搅扰他那里百姓。今去问他借粮,可写下两个阄儿,我和卢员外各拈一处。如先打破城子的,便做梁山泊主,如何?”吴用道:“也好。”卢俊义道:“休如此说。只是哥哥为梁山泊主,某听从差遣。”此时不由卢俊义,当下便唤铁面孔目裴宣,写下两个阄儿。焚香对天祈祷已罢,各拈一个。宋江拈著东平府,卢俊义拈著东昌府。众皆无语。

结果自然是宋江连下两城,轻取寨主之位。但直到此刻,就梁山的权力的性质而言,依然是基于林冲奠立的梁山的公共性传统,而非私相授受。

结尾

《水浒传》中,公孙胜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人物,循于神道设教的惯例,将其政治排位设定在三四位上下,理应肩负巨大政治功能的,但是众多作者对此人却着墨不多(比如宋江得到九天玄女的天书,只是和吴用在一起参详,而不去和道士的公孙胜参详,这就是很奇怪的情节),直到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才以“地天通”的祭司身份堪堪大用。宋江接位的问题上,之所以一波三折,和这个大祭司没有起到作用也有很大关联,否则他装神弄鬼来段天父天兄上身,继位之事早就能顺利解决。若像赵光义借道士张守真来一句“晋王有仁心”,至少也名正言顺。

现在既然天书都出来了,那么“天地之意,理数所定”,宋江成为梁山之主,林冲所奠立的梁山的政治传统也就此宣告终结。然而,这却是梁山命运的转折点,虽然宋江口口声声招安是为了兄弟们着想,但事实上,梁山多数人并不情愿被招安,最后也正是宋江的这个决定,把兄弟们带到坑里。但因为梁山权力性质的改变,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能阻拦成为绝对意义的一把手宋江了。

最后,顺着公孙胜,或许可以引出一道思考题:是不是非开放性的政治权力,其垄断的维系,往往转拐弯抹角,最终都会诉诸于神道设教或者更高的价值维度呢?如果没有这些神道设教和高维价值,垄断性的权力,又能维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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